作者：霞浦县第六中学 郑辉

每次回家走在家乡鱼塘这纵横小路上，看到一口口四周渔网密布、空中天网横锁的鱼塘，我的内心总会涌起一阵惆怅，尽管波光粼粼的鱼塘中可见鱼虾雀跃、丰收在望，但丝毫引不起我任何喜悦之情。因为这片鱼塘的建成阻断了村民世代耕种的梦想，再也无法种植水稻，无缘吃上香软的家乡米饭，让村民成为长期需要购粮的“居民”。

原先这块稻田位于家乡一块平原上，经过几代先祖开垦灌溉，才建成这上百亩良田。土壤肥沃、水源充足，气候暖湿、宜于耕作，是村民赖以生存优质稻田，无论怎样的自然条件，都能获得好收成，为解决村民口粮、改善生活条件做出了历史性贡献。

家乡自然环境特殊，山地多平原少，环绕四周都是茂绿的植被，水源稀缺。即便高远山区有少数园子可做梯田，但终因产量偏低、耕作不便被淘汰，因而这片稻田成为可长期耕种的良田，但也难以逃脱被个别短视目光人“觊觎”，改变稻田用途的命运。

忆起我们一家和这片稻田的手足深情，内心充满了无限的伤痛。这片稻田面积有限，要按人口来分配的。记得当时每人只能分到一分八厘，一家几口人共分得一亩多。因此每家每户都视若珍宝，精耕细作，为村民打下充足的粮食。

每年三月，春光融融，村民都要育秧耕地，做好春播工作，此时田间地头布满了劳作的农民。男人扛着犁耙、赶着水牛，下田翻耕。女人则在园里拔秧。一片长满绿草的田野瞬间变成水平如镜的良田，一派优美浓郁的田园风光开创了农民心中对早稻丰收美好的前景。在晴空下，隐隐飘来山间氤氲着野花的芳香，招引来空中啁啾翻飞的燕雀，和着农民耕作悦耳的吆喝声，小孩悠闲地享受着这春天柔美的景致，躺在草坪上仰望天空直至天黑了也舍不得回家。

然而最让孩子们快乐的是在插秧紧张的日子里，跟大人送点心到田间。当时，最好吃的点心便是红糖蜜枣稀饭，香甜软糯、暖胃开脾。母亲挑在前面，我们提着茶壶和碗筷颤巍巍走在后边。大人吃完点心，剩下的让我们吃个精光，那种香甜醉人的风味至今回味起来，仍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。吃完点心，我们也学习大人插秧，那歪歪扭扭的秧线虽然引来大人的一阵揶揄，但在心理却感受到农业劳动的乐趣，由此也播下了吃苦耐劳的种子。

四五月间，正是秧苗分蘖成长的重要时期，田间杂草也因此不断蔓延，需要及时除草。受到父亲的影响，我也不辞劳苦跟在父亲身边学习除草，以减轻他的劳作负担。经过两回一个月的辛苦除草，确保秧苗茁壮成长。想到早稻丰收在望，能够吃上可口的白米饭，不再挨饿，任何的艰难困苦都击垮不了我们生存的意志。至今，这份不屈的斗志依然成为我战胜困难最大的信念。

经过两个多月的田间管理，在骄阳似火的七月，我们迎来了早稻收割的日子。一连几天，一家人都要放下所有农活，早出晚归、夜以继日收割翻晒稻谷。又要紧张平整稻茬，抢插晚稻，忙得筋疲力尽。一时间，房前屋后都堆满了半干的稻谷。要是遇上暴雨，那就更加劳累。等晒干之后，就要及时装袋入仓，完成征粮任务，确保度过一个个无饥无渴的岁月，维系着一年一度的春播夏收和农业的赓续发展。

而今，一切都恍如梦中，这片稻田被改为鱼塘已有三十年之久。在如此漫长的岁月中，我们再也无缘来到这片稻田，虽然得到的是暂时的经济效益，但丧失的是农业对农村的哺育，阻断了农村发展的根基和命脉，失去粮食生产残酷的现实让部分农民成为不折不扣的缺粮户。望着这片波光粼粼的鱼塘，在深沉的感叹中，对原先这块稻田光荣的历史充满了无尽的思念。